春亭的泉眼,风穿堂而过,皇上拥着狐裘坐在那一头,白气扑哧扑哧地冒。

我像他那么大年纪的时候,那可是放风筝的一把好手,多少小屁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争先恐后的。今天风向又稳,我看准了风向,随便抖两下那纸鸢就噌噌地上去了,我看风筝飞得稳了,提着风筝线遛狗似的把纸鸢牵到皇上跟前。所以说,平时就该多运动,不然这小身子骨,风吹草动就容易得病。

我把线递给皇上,皇上才颤颤巍巍从毛绒绒中伸出手牵住了。他手指白,一会儿就冻得发红,却又不肯放。那纸鸢在蓝天下都快成了一个小点了,线绷得紧紧的,皇上仰头去看风筝,我连忙说:“皇上您拿好线头,千万别让它飞了。”

皇上认真地点点头,把还剩尺把的线在手上缠好。

我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抬头跟他一起看那风筝。这深宫高墙的,成日冷静肃杀,此时不知道多少宫人抬头看着这纸鸢的热闹。感觉又回到以前我和雍王他们在城墙边放风筝,互相扯断对方的风筝线的美好时光。

皇上说:“你和雍王他们老这么玩儿吗?”

我说:“皇上真是慧眼如炬冰雪聪明。”

皇上笑了笑,说:“只是看你时常提起雍王,想想就知道了。”

我说:“皇上幼承庭训……”

皇上说:“只不过是不常出宫,没什么朋友罢了。”

我卡了一下壳,没说话。就连他亲哥哥见他都得行礼,我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说皇上朋友遍天下啊。

皇上说:“所以能来这里放风筝,我很开心。”他展露笑颜,扭头问我,“你开心吗?”

我能说不开心吗?我说:“当然开心啦。”

皇上望着天上的风筝,说:“你开心就好,我可以日日开这甘泉宫。”

我听着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心头一沉,心想,林文定莫非一语成谶?

我说:“皇上,你这样是要被群臣说的。”

皇上想了想,说:“也是。”他闷闷不乐揪着风筝的线,我一个管不住嘴,说:“不过我们可以偷偷地来。”

皇上抬头看我,说:“真的吗?”

我点点头,说:“真的。”

皇上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可不能再骗我了。”

我心想,毛笔的事情,皇上果然已经知道了吗?我干笑道:“微臣什么时候骗过皇上……”

皇上说:“宋衡之,你这是欺君之罪。”

我识趣,我不说话了。

皇上没看我,擎着风筝线发呆,突然发问:“你在起居注上写我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上次林文定说皇上过问过我的起居注,我还未雨绸缪地觉得皇上这次会问起他的呢,肚子里草稿都打了一遍,怎么这次还是问我的啊?

我说:“呵呵,没什么。”

皇上眼神望了过来,说:“没什么是什么?”

我说:“就,实话实说呗。”

皇上说:“哦。”

我说:“微臣说的是实话!”

皇上说:“宋轻,你是不是很怕我?”

我顿了一下,说:“没有啊。”我也不想骗皇上,可是没办法啊。皇上这个问题本来就刁钻得很,我回答怕,岂不是承认自己慑于君威不敢说实话,承认不怕,难道又不是在说君王没有威严得不到敬重吗?

皇上叹了口气,说:“我不会杀你的。”

他轻轻嘀咕了一句,我没听清:“皇上你说什么?”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第13章

林文定休沐回来,拉着我问我:“昨天你和皇上干什么去了?”

我打了个哈欠,说:“没什么,就跟往常一样啊。”

崔公公进来说:“两位大人,今日皇上要去给太后请安,还请两位大人早些时候去紫宸殿。”

我说:“多谢崔公公。”

崔公公笑着说:“哪里哪里,您昨日放的风筝,那可真是高啊,我在前殿当值都看到了,人人都说您荣宠深厚呢。”

林文定扭头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歪歪头:“不就是个风筝嘛。”

林文定扑过来要和我同归于尽:“宋衡之,你真是声色误国!”

我格挡住他,说:“放个风筝算什么声色啊,我又不是带皇上逛窑子。”

“你……”林文定气得满脸通红。

我说:“好了好了,皇上又不是昏君,孰轻孰重明白得很,你怕什么?”我心里嘀咕,就是他身边你们这种一本正经的人太多了,才搞得死气沉沉的,当个皇帝都当得不开心。

我拉着他:“快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皇上给太后请安,是体现母慈子孝,皇上孝感动天的大好时机,这时候一般我和林文定都是在殿前等着,皇上若是要和太后说说体己话,也不会让我俩碍事不是。

过了一会儿,崔公公突然来请:“太后娘娘叫两位大人过去。”

我和林文定俱是一愣,太后深居简出,从未召见朝臣,这时又为何要见我们。

我和林文定低眉顺眼地进去,我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说:“待会儿若是太后问到皇上平日的事情……”

林文定点点头,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

先皇哪哪都好,就是外戚势力过于庞大,后宫根节复杂盘虬交错,我看着太后平时对皇上也没多亲热,我老宋家是朝臣,自然不会插手这后宫的事情,也不会让别人把我当刀子使了。林文定是韩太傅那一派,可心思单纯,又一心敬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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