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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雪夜花烛

穿过一道道高耸的门,入夜的寒气被高门深墙阻隔在南怀王之外,只余天上浓重的云团,将皎洁月色半遮半掩。景熙里因有南璧女皇下榻,用度规格格外拔高,长串灯高展,殿内

各处温暖如春。

林懿解下披风,却未见秋溯,偏头问道:“陛下出去了吗?”

掌事的墨染和琉脂都不在,上前答话的守殿女半夏脸颊微红,福身道:“回皇夫,陛下在西阁赏花,尚未回寝殿。”

林懿抬头望望外面将暮雪的浓重天色,见风也阵阵地起了,便又取了那件软厚的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鹤氅,心事重重地往西阁而去。

西阁的尽头是一处沈香亭,缁边红纱的灯笼映出海棠木的匾额题名。绕栏朱红的美人靠上铺着如意缎绣四彩福寿的软垫,合抱的朱漆圆柱,飞翘的瑞兽檐角,四面横梁上雕着栩栩如生的

海棠春睡图,被垂悬的美人灯照得在夜里也分明可见。

亭外是一片没有香味的垂丝海棠树,景熙暖,花串竟一径开至粉紫还未凋谢。更有一树离亭子近的,将郁郁簇簇的大束大束的垂枝花团低扶在亭栏上。风把轻飘飘的花瓣吹落在福寿软

垫上,可爱深红爱浅红,又将花枝吹向亭里静坐的美人。

秋溯正向着走廊而坐首席,着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那柔软的云纱裙摆散开,斜斜倚在地上,外罩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对襟羽纱鸾衣,腰间束着五色蝴蝶鸾绦遥相呼应。

皎洁的月色映照在她柔软又沾着海棠花瓣的裙摆上,桌上红烛的光晕将她平素冷艳的侧脸映衬得温柔美好。她此时正低头读着桌上的信,近香髻梳得简洁,只垂落了一支海棠华盛步摇,

长长的鎏金流苏下缀着粉红的珠玉落在桌上,映着她如秋水波荡的低垂的眸,越发温柔静谧,佳人如璧而胜花娇。

林懿并非未见过美人,也不是不知晓秋溯的美。然而自几日前雪夜一事后,秋溯已久懒梳妆,两人也无心于此。今夜骤然间惊鸿一瞥,此情此景正合了“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

妆”的意境。这红烛美人倒教他不期然想起大婚之夜,龙凤烛之下,他缓缓揭开盖头,秋溯含羞半敛眸,如娇花照水,引人心醉。

不觉竟已过去很久了。

林懿举步向前。

听到回廊的声响,正垂目认真看信的少女蓦然抬头。待看清来人是林懿后,她忽然有些慌张地站起身,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信往身后藏去,又马上意识到这样反而欲盖弥彰,于是尽力装作

寻常样,将信纸细细地对折,装进袖内。

回廊处的灯光稍暗,一时并看不清林懿脸上的神色。只见他缓缓步进亭内,待秋溯整好信纸,才走到桌边,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桌上深蓝色的官折,却觉封面谢欢两个字格外刺眼。

秋溯顿了顿,随意地将官折打开道:“阿……谢左丞听闻了南怀归属一事,加急八百里官折上书。阿懿你也看看好了,帮我拿个主意。”

林懿将眼光移开,淡然道:“内臣不决外事,臣不敢逾矩。”

秋溯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子浅笑道:“阿懿不是我的臣子,是我的夫君。夫妻之间互为分担,怎么算逾矩呢?”

谁料动作间,刚才紧急未装好的信纸又从袖口掉了出来,正正落在了林懿面前。他脸上本因那一句夫妻之间而稍见缓和的面色却又因信纸背面透出的,和官折封面上一模一样的笔迹而暗

沈下去。

秋溯见他神色不豫,一时尴尬地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干脆伸手将信纸也一并摊开,道:“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该对阿懿藏私,你也顺道看看吧……”

林懿错手越过她执私信的手,取过那一本官折打开。谢欢的字清峻有力,落笔流畅可见自信之态。他缓缓读道:“南怀百年,不可骤取。须探南怀王病之虚实,请太子居于京中,封怀王

,授闲职,朝廷供给食邑,绝封地。自此南怀无王,而南璧有异姓王。终生不可允许袍盛为南怀王,暂授谢桂伦为南怀御史,监督南怀事宜……”

秋溯收到奏折和信后,只顾着把谢欢写给自己的私信来来回回地看了几十遍,还并不知道奏章里写了什么,于是现在静静地站在原地听林懿念谢欢的奏折,神情有一丝未知的紧张。

林懿面不改色地念完这一段,想了一会,点头道:“南怀无兵而物产丰饶,南楚好战而赋税繁重,若欲与南璧一战,皆难说鹿死谁手。与其骤兴战事伐之,不如徐徐弱之。南怀兴于分封

,而衰于无兵,一旦局势有变,反易生不测,如今面上作出归顺的样子,甚至远嫁公主,不过是为了让南璧放松警惕。然谢左丞这招釜底抽薪,看似顺水推舟,实则绝其本。”

秋溯见他是赞同的样子,缓缓舒了一口气。

却见林懿眯眼看向奏章尾部的小字,问道:“‘许涟君其人奸猾,不可相信。无论许之何物,万请陛下莫准。’这是什么意思?”

秋溯低头,瓮声瓮气地老实道:“就是那天……那天在景正,南怀王把我和太子留下,说南怀要归属,不过前提是……前提是……是要我……给许涟君生个孩子。”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的空气一时凝滞。

亭外的风声都消失,只有豆大的雪花重重砸向地面。

林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都有些发颤道:“这么大的事,你宁愿告诉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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