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无欲有些慌乱没听清楚,素还真直接拉他的手:走。

这意外听着恐布,到了医院才知道那车时速不高,煞车极快,往号昆仑身旁擦过,老人家只是跌断了腿。虽说不上虚惊一场,亦幸亏并无大碍。

医生说,坏在着地姿势不好,约莫要动个小手术接骨,不危险。

谈无欲说好的谢谢医生谢谢。

警察来录口供,告诉两人情况有点麻烦。

「是交通灰色地带,虽撞伤了人,却难以起诉。如果事主要追究法津责任及赔偿,恐怕──」

谈无欲说我俩都不是亲属,这话你得去问事主本人。

素还真看来,法律观点上,勉强开展诉讼程序显然不智,这事算dfile了;当着谈无欲的面却未说什么。

近两三天秋意骤浓,大概出门太赶急,丢七漏八的,谈无欲仍旧穿着单衣,忘记带上外套,他看着警察离去,绷紧的双肩一沉,那背影相当单薄纤韧,一下子真有那么几分憔悴,胜似叹息。

「可以帮我个忙么。」谈无欲不知打哪里向他递过一张有签名的支票:「我眼下钱不够。这东西……没来得及兑现,能不能请你先缴手术费,余下的,我过两天还你。」

他自然记得,这上面银码就够付半费。素还真若有所思,目光深邃似在审视:「不用过两天……也许素某并不介意再开一张。」

「真好的提议。」可惜他一点不想做这人的生意。听着素还真的话,谈无欲就像被冷水浇头,一下子寒到了心底。已经好久了,他都不曾那么愚不可及过,便不由得苦笑:「算我没有说过。这时间,我得回exile,今晚──就今晚而已,拜托替我照看一下号前辈可以么?」

这什么情况?明明都这种地步了。

素还真拧眉沉声道:什么时候了,还要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谈无欲脑子里轰地一炸。他是瞎了眼蒙了心,才跟这人如斯废话。攥紧手心,也止不住浑身微微哆嗦,谈无欲咬牙说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在你眼中,我留在这里跟到那里有什么分别?在我眼中,你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声音分明不大,却极尖锐。彷佛为了冷静下来,谈无欲闭上眼,再睁开时,素还真看见那眼神一点一点淡漠下去。

「抱歉,我太过激动。」他是觉得,今晚蠢话说够了。

谈无欲说感谢素律师送我来。

就当是不情之请,如果不算太为难,今夜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号老前辈。

虽是义务性质,但好歹前辈也是你的委托人。

医药费方面我会另想法子。

有劳了。

素还真一直记得,谈无欲背影渐行渐远,彷佛隐没于细风冷雨中,凄清孤寂。

虽然狼狈,却也矜持。

号昆仑动过手术,一切安好,只是打了石膏行动不便,医生说老人家年事已高,让多留院几天。

他中午去探视过前辈,见前辈神精气爽,安心不少;却又不免愧疚,昨夜竟没能陪在前辈身边。号昆仑摆手,说这有什么。

「那位素先生,人挺够意思。」老人家似乎很满意,指了指满床头柜的日用品:「昨晚他待到手术结束,还帮忙打点东西。」

号昆仑仔细看着谈无欲:是你的朋友?

萍水相逢。谈无欲微笑摇头:大概人家是律师,总有些过人情操。

渐渐他在划分一位客人有没有过人情操时,分了三六九等。没将素还真归到末流,一半为着这人虽然跋扈,到底留了分寸,没将他折腾到见红。

但在谈无欲,虽然尽量看开,却并不特别洒脱。

不特别洒脱得在看见素还真时能微笑起来。

他看着这人忽然出现家门前,眉目含笑,理所当得如探望老朋友般,谈无欲表情有些僵硬,总算看在号昆仑份上,硬是忍了忍,没立刻请他吃闭门羹。

单位里本来住了旁人,如今可都搬走,难得冷清。谈无欲到厨房倒了杯开水,自个的窝,实在没拿得出手来招待的东西,只好将就些。

素还真毫不在意,抬头低头四处打量,观察墙上一条从天花延伸至地板的裂缝,颇觉兴致盎然。谈无欲心想,这人肯定不知道这种屋子能住人。就像从前,他也不曾想过。

谈无欲告诉他,里边蟑螂璧虎都有,老鼠指不定也在,最好别靠太近。这里老鼠彪悍,被咬了肯定要感染破伤风。

素还真不由好奇莫非谈无欲也被咬过?

谈无欲摇头:约莫先前住这里的人……还要彪悍得多。他说这话时,神色淡淡的有些古怪,似乎那些「彪悍得多」的人和他们那些「彪悍得多」的事,至今想起仍旧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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