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强壮,此时却透着不容反抗的压迫感。

约翰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很确信,这绝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想起阿特伍德老宅。协会不得不毁灭那些幽灵,即使它们中有些其实是受害者。当时克拉斯看起来肃穆而凝重,他不喜欢做这种事。

如果说阿特伍德老宅事件特殊,不能拿来参照,那么约翰还能想起更多次和克拉斯搭档的经历。

他们面对过本性善良但行为危险的生物,也对付过确实邪恶狂暴的东西,无论是面对什么,克拉斯都喜欢主动尝试别的方式,他的眼神中毫无憎恶,更多的是无奈。

而现在不同。克拉斯的施法手段和过去一样熟练,甚至更熟练了,逐一毁灭邪灵的动作毫不犹豫,甚至身体语言中还有点……迫不及待。

想到这些,约翰找机会问了他几句话,比如是否能和池子里的东西沟通。

克拉斯说没办法,邪灵们是被设计出来的邪恶虚体,就像巨蝠人的任务就是杀生与掠夺一样,这里的邪灵们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思想,它们只能被消灭。

从道理上看,克拉斯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但约翰就是觉得这不对。他承认克拉斯说的是事实,问题是,会迅速做此判断、动手极为干脆的人却不像“克拉斯”。

事情结束后,克拉斯把银色马刀的锋刃收回,还给约翰。约翰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让他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吃惊……”约翰仍不太确定,也许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我没见过你用刚才那个法术,效果挺吓人的。”

克拉斯看向水潭,英格力公司的人正翻弄着化为粉末的骨头啧啧称奇。

“对付被地点禁锢的灵体时特别好用,”他说,“如果目标能活动的范围太大就不行了,用来消灭死守在房子里的东西正合适,以后我可以教你这个。它非常有效率,能快速杀死虚体生物。”

约翰凑近他,微微眯起眼睛:“克拉斯,你怎么了?”

“什么?”克拉斯不解地望着他。

“刚才,你的一句话里就包含了两个‘杀死’这样的词汇,”尽管其中一个是“消灭”,但意思也差不多,“你以前不这么说话。不,重点不是词汇,是那种……那种态度。”

克拉斯怔住了。他低头盯着土地和自己的脚,过了好久又抬起头,四周环顾。

阿丽特和马克在摊开地图研究路线,树林中没有鸟声和虫鸣,夜幕再次悄然降临,微风拂过枝桠沙沙作响。

潭水一片浑浊,像腐败多年的泥潭。

“我……”克拉斯艰难地挤出一个字,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三年内,他不再是协会的调解员和施法者,而是独自行动的驱魔师。他偶尔和猎人搭档,更多时候独自行动。

他经历过力量再次失控,并克服了它,真知者之眼恢复了作用,他仍能使用神圣属性魔法和武器……他帮助猎人破解过血族暴徒的防护魔法,独自对付过盘踞于野营地的噬心怪,为保护野生灵媒兽设陷阱杀死过狼人……

他想念西湾市的同事们,怀念和母亲相处的日子,而且每天都在想象约翰此时正在做些什么……他在孤独中继续平稳地生活着,甚至,这对他而言并不算多么孤独。

比起脑子里令人作呕的、在匈牙利奥术秘盟基地中的岁月,比起目睹“母亲”和她真正的孩子受到攻击时的绝望,这些又算什么呢。

还有,他的记忆里有那么多恐怖的生物,在布满防护魔法的格斗场里,他曾不停地摧毁它们;逃出研究基地时他保护着佐尔丹夫妇,杀死的人类守卫到底有多少,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和这些比起来,三年中他经历过的东西又算什么呢?今天在沙盘内消灭掉的邪灵又算什么呢?

他根本感觉不到有哪里产生了变化。这一切对他而言顺其自然:他仍保护人类和无威胁的超自然生物,他精确地施法、有效率地解决敌人,在它们惨叫着被摧毁时,他会感到一种难得的平静。

当年在研究基地的格斗场中,他就是这样干脆地结束它们的生命的。毫无怜悯,甚至迫切地想要每天都这么做——那些奥术秘盟的人说过:这是魔鬼的杀戮本能。

而现在自己在哪?这三年中自己在哪?

是在乡野小镇、丛林、海岸线、广阔平原、陌生而繁华的城市,还是仍在奥术秘盟的研究室?

也许毫无疑,那些生物问是邪恶的,而自己又是怀着怎样的yù_wàng去对付它们的?是为了减轻伤害,平息问题,还是……只是想毁灭它们?

当克拉斯注视着约翰,从血族疑惑的双眸中看到自己时,他突然浑身发冷。

他看到的仍是自己,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相貌一如从前。可一种陌生感却像利剑般刺穿他,让他感到恐惧。

他想起白色的布——有些颜色其实是奶色、米色、极浅的淡灰色等等,在没有参照物的时候猛一望去,它们都会被理解为白色。而当你真的能准备一块色值纯白的东西来参照,就会发现它们和白色的差异竟然如此巨大。

自从身体与灵魂再次同步,他不再绝望,开始感到欣慰和惊喜。即使恐怖经历重新涌向脑海,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够抵抗——毕竟他都成功控制住那股黑色的力量了。

现在看来,仍有某些事在发生。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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