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山有个别名, 叫鸟难渡,可以约略窥知寻常人对它的无能为力感。

有了这一前提, 此刻时山西面半山腰略平坦处搭的一圈简单帐篷, 就无端多了点神秘感。特别是这个晚上颇不平静,又是突然地动山摇,又是诡异黑气蔓延,远近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 更有许多人没反应过来就被辛苦求得的“保平安神物”拖入了噩梦。

一片山塌石陷中,这一圈小帐篷围成的空间却是平静无比,仿佛与周遭动荡不安的环境全无关系似的。每个帐篷内都透出莹莹的一点光, 比烛光柔和,似是数颗夜明珠齐齐发光。但能在一片死气中生生隔出一片清灵, 又绝不是夜明珠能做到的了。

一只青羽赤尾的灭蒙鸟飞近,敛翅落下时, 附在它身上的一层层灰蒙蒙的东西便如雪遇沸水一般, 倏然消散。灭蒙鸟快活地甩了甩脑袋, 嗓子眼里发出了“咕咕”几声, 颇为惬意。

从它身上一跃而下的黑袍巫师却显然没有心思细细体味这种浑身一轻的舒畅感,急匆匆地就走到了正中央最大的帐篷前:“巫相大人,巫远求见。”

虽只是隔了一层不算太后的防水布,但帐篷内布阵法,只要里头的人不愿意,声音是一丝一毫也透不出来的。巫远躬身等了半天,也不知巫相到底在里头捣鼓些什么,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时,才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进来。”

帐篷上的门帘无风自动,向上卷了起来。

巫远松了口气,连忙小步快走进了帐篷:“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这五行化煞阵已紧急布了下去,不出片刻便会启动。”

地位仅在十巫之下的巫相年纪已经相当大了,头发花白,双目凹陷,嘴角松弛地向下耷拉下来。只是一双鹰目很是锐利,做事雷厉风行,绝不是一般年轻人能比的。

巫远低着头,只听他唔得一声,并未多言。眼皮微抬,偷偷向上方瞄了一眼,只看到那枯瘦的右手边扣了一枚花纹繁复的铜镜,左手腕上一条浑身赤红的小蛇在自在地游来游去。似乎注意到巫远的视线,小蛇倏然抬起上半身,冲他发出嘶的一声。

巫远心头突地一跳,连忙规规矩矩地重新垂下眼。

却听巫相颇为温和地开口:“看你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必须有啊……巫远苦了脸:“大人,这……我们布了那么久的七星连珠阵,真要为这么两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彻底抛弃了么?”

巫相微微屈起手指,不紧不慢地在身侧的石桌上敲着,一下一下,却仿佛敲在巫远心上:“那又能怎么样呢?对方拿着即巫的权戒,权戒一出,如人亲临……你敢违抗?”

巫远心底骂了一声,这老狐狸!巫相做事向来滑不留手,一方面与巫抵大人无比亲近,一方面又处处小心绝不落下把柄,表面上一团和气,两边不得罪,该占便宜时又绝不手软,可谓目标明确,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最高标准。

比如这会儿,他们都心知肚明,巫抵大人千方百计想要将鼓与钦之事尽快压下去,本来所有人也是这么努力的。结果一得知巫即忽然出现在丈夫国,这老狐狸立马又态度暧昧了起来。等到那两个嚣张无比的年轻人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时,更是恨不能立刻把自己摘出去。

想到那两个刚刚越过时山前往羭次山的年轻人,巫远心头就是一阵憋闷。

明明不久前灭蒙鸟刚巡查过一圈,确定周遭无人,下一刻,这两个二愣子就不知打哪儿冲了出来。遇人盘问就翻个白眼喝让开,若是伸手阻拦,好家伙,直接开打。偏偏这两人身手邪门,猝不及防之下伤了数只灭蒙鸟,又打趴了数名巫师。

在这里的都是巫咸国精英中的精英,虽然身手不见得出彩,却都有某些绝技。可偏偏毒药、阵法、言灵之术对他们根本不起效果,一时间整个时山都吓了一跳。

结果等大部队轰隆隆聚拢过来,打算好好整治整治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儿,结果清秀一点的那个扬着下巴,施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戒指:“认得这个么?瞎了你们的狗眼敢对我们动手!”

众人勃然大怒,正待一拥而上,忽有人看清了那枚小小的戒指,声音都哆嗦了:“权……权戒?”

想到这里,巫远恨得直跺脚。

若他们出现后,直接出示权戒表示要入山,那么他和巫相第一时间就会得知消息,也许悄无声息地就能将人扣了下来。就算不能从他们口中撬出些消息,至少也能悄悄地就抹掉他们出现过的事实。

被这么大张旗鼓地一闹腾,满山的巫师都知道巫即大人派人来了。哪怕这两个“特使”相当不讨人喜欢,吊着眼梢看人,一开口就是各种挑剔,还指手画脚让他们立刻布五行化煞阵,之后又找死地跑进了羭次山,但巫即毕竟是灵山十巫之首,带着他的权戒,根本不容人说一个不字。

那两人也不知本性如此还是故意的,简直把“讨人嫌”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巫相巫远想要招待两人入帐篷一叙,那看起来白白净净的青年眉毛一竖:“听不懂人话是不?我俩得了大巫密令,需要,即!刻!入!山!耽误了事儿你们担得起责任?我本以为只是底下人不懂事,废话忒多还爱动手动脚,没想到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巫即大人怎么会有你们这群饭桶手下?!”

巫相当即就脸一沉,以他的身份地位,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了。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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