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随意当先端起酒杯,十分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老三,你倒是会享受。”

苏妖孽也端起酒杯,却不急着喝,只是随手把玩着,一只白玉杯在他指尖滴溜溜转得飞快。他用一个和萧随意一样放松的姿势靠着,“哪天一不小心就死了,自然要好好享受。”

萧随意看着苏妖孽指尖转着的酒杯,只觉得十分赏心悦目,于是专心盯着自己的酒杯,装作不经意问道:“老三,我问你啊……”

“嗯?”

萧随意后半句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苏妖孽有些奇怪,皱着眉头直起身子,问道:“问什么?”

萧随意嘴唇动了动,半晌,用小得和苍蝇一样的声音说道:“你在青玉楼待过几年……那些、那些达官贵人养个男宠的事情……你怎么看?”

“呵。”苏妖孽冷笑一声,仰头把一杯酒都灌了下去,“什么你情我愿还是身不由己,扯不清楚的,只能说人天生就是不同的罢。”

萧随意知道他不愿多提,还是小心翼翼问道:“那……断袖之癖呢?”

“这种事和龙阳半文钱关系都没有。”苏妖孽仰起头,闭上双眼,睫毛搭在眼睑上,婉约妩媚之中透出了几分清锐的凛冽来,“那些大人物图个新鲜刺激而已。举个例子,譬如我当年,如果有那位大人能把我带回去,然后在私下里的酒宴上跟狐朋狗友说,我把苏妖孽养在府里,还让他每天下不来床,是十分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对不住。”半晌,萧随意说道。

“等一等。”苏妖孽突然站了起来,推门而出,叫来最近的暗哨吩咐了几句,然后重新坐了回来,替自己倒满了酒,“头儿,既然你说不用我操心,那么今天索性来个不醉不休好了。”

萧随意很想说但是要我操心啊,忍了忍,终于没说出口,转而问道:“那你自己呢?”

“嗯?”苏妖孽又喝完了一杯,意识到萧随意在问什么,蹙眉说道:“我有洁癖啊,你以为呢?再说我那时候已经是随意楼的人了,我去了哪里你不知道?”

萧随意:“……”

老三可能误会了什么。

这就很尴尬了。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萧随意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前一个。”

“前一个?龙阳那个?”苏妖孽皱眉思索,忽地仿佛明白了什么,面色微变,搁下酒杯,看着萧随意,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说道:“头儿……你不会要说你是个断袖吧?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你——你难道看上谁家的少年郎了?”

萧随意正待分辨,却见苏妖孽一双眉很好看地蹙起,似是自言自语说道:“这有点难办啊……以头儿你的眼光,那些窝囊的你肯定瞧不上,有些资质的肯不肯跟你这个杀手头子还不好说。而且你就算能把人带回来,楼里的弟兄也不一定同意——”他说道这里,忽地甩了甩头,似乎很是烦躁,“这样,头儿你看上谁了,我私底下去给你查查,还有回旋的余地。”

萧随意终于体会到了那天项大老板的心情。

等一等……这个“回旋的余地”,好像大有深意?要知道苏妖孽也是杀人不带眨眼的——

“老三!”完全是下意识地,萧随意一把抓住了苏妖孽的手腕,脱口而出道:“不,他很好!”

——完蛋了。

啪!

苏妖孽震开了萧随意的手,一寸一寸地把手臂缩了回去,看着萧随意,眉梢缓缓挑起。萧随意心中忐忑,半晌,终于听见自家老三一字一字冷冷说道:“你——还真是啊?”

萧随意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涌到了脑袋里,那个瞬间,他只想一脚踹翻桌子冲到老三面前大吼我喜欢你,然而静室的们却突然被撞开了——

祝生冲了进来,靠在门上,眼底的震惊把苏妖孽都吓了一跳,“头儿,楼主,霜潭失去联系了!”

.

苏妖孽暗自庆幸自己酒喝得还不算多,也不看萧随意一眼,大步冲了出来,给祝生扔了一句“上楼说话”便匆匆离开——

萧随意突然在他身后说道:“这里说话更安全。”

“也是。”苏妖孽走到一半,折了回来,正打算进入静室,突然看了萧随意一眼,“霜潭如果真的出了事,会很麻烦,你要不要一起?”

——程霜潭是他手下仅次于祝生的得力下属,掌握的随意楼机密远不是之前霍南能比,如果落入……所以苏妖孽邀请他这个楼主一起商谈,也是理所当然。

萧随意和苏妖孽相处已久,自然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看上了谁家很好的少年”这件事很是不悦,于是只有摸着鼻子苦笑,然后跟在苏妖孽和祝生身后走进了静室。

——苏妖孽有能力有手段,生得又好看,也会不嫌弃他这个一身血债偏偏野心比天还高的杀手头子,楼里的弟兄们更不可能不同意,的确很好,他没说错啊。

.

在收到程霜潭失联的消息之后,苏妖孽、祝生和萧随意商讨了一盏茶功夫后,迅速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断绝一切联络程霜潭的尝试。

程霜潭不同于霍南,他几乎站在随意楼最顶尖的位置上。以最坏的情况打算,如果他真的落入某人手中,随意楼还试图联系他的话,很可能被人顺藤摸瓜挖出整个情报网。

而如果程霜潭不幸遇害,那任何联系他的尝试都是无意义的。

如果他既没有死,也没有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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