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玄珏从没见过伍钦旸这个样子,虚弱的,病态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哆哆嗦嗦地试图蜷缩成一团,发着抖,含糊不清地叫着“哥”,竟是让玄珏一下子懵了。
之前谭翊没那么大力气把伍钦旸抬上床,只能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他用手试了试伍钦旸额头的温度,觉得他烧得厉害,可伍钦旸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冷,打着寒战,谭翊也只得灌了热水袋给他焐着。玄珏接了谭翊打来的电话就赶了过来,一时间也没来得及通知伍春行和秦瑶,晚上九点半都过了开车来学校,宿管阿姨尽职尽责不让他进去,非要自己先上去看看情况。玄珏平时法术并不荒废,毕竟是他化形的基础,正想着要不要越过宿管阿姨直接上楼,却是谭翊把伍钦旸给背了下来。
伍钦旸这么大个人分量不轻,不过好在男生公寓二号楼还有电梯,上上下下也不费什么力气。谭翊到了楼下,玄珏便把伍钦旸给抱过来,他着急出来,那副墨镜就没带着,此刻那双琥珀色的猫眼便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浅浅的微光,竟像是天空中闪烁着的细碎星子。
谭翊诧异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片刻后道:“他这病医院治不了。”
玄珏此时也反应过来,伍钦旸身上乍一摸着是热,但凭他的修为很轻易地便能察觉这燥热之下涌动着的阴寒,此刻听谭翊这么说,不免抬起头来多看了他两眼。谭翊避开玄珏那双闪动着微芒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被这么盯着颇不自在。玄珏本来还想谭翊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却忽然听见有救护车开进学校里的声音,闪烁着的蓝色灯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松针与树叶,竟是直接朝男生宿舍五号楼的方向去了。
玄珏也不再多说,只是又看了谭翊一眼,而后沉声道:“多谢。”说罢抱着伍钦旸上了车,将他妥善地安置在副驾驶的位置之后,自己再绕回到车门的另一侧,上车坐上驾驶席。
谭翊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玄珏将车子掉了个头,这才若有所思地望向男生宿舍五号楼的方向,他就这么静静地在楼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因为冬日的冷风打了个喷嚏,这才揉了揉鼻子回宿舍去了。
车子开出校园,伍钦旸似是清醒了些许,但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让他的呼吸变得极其急促,只够他聚起力气低声叫道:“哥……”
玄珏道:“旸旸。”说罢腾出右手来让他握住。玄珏身上流淌着的气息十分温暖,不用他主动伸手过来,伍钦旸便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的胳膊。玄珏稳住开车的左手,又对伍钦旸道:“旸旸,忍着点儿,我带你回家找我爸。”
玄珏虽然能察觉得到伍钦旸身上那种古怪的阴寒,却并不能保证自己就能手到病除,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还是回家让秦致处理更为妥当。伍钦旸低低地喘着气,玄珏方才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耳边浮动着嘈杂的声音,却听得并不真切,眼前也是一层朦胧的热气,暗色的灯光摇摇晃晃的,像是有人抓着他的脚往深海里拖,这让他只能死死地依偎住感知里唯一的热源。
车行到十字路口,绿灯的时间还剩几秒,玄珏下意识地踩下油门,准备在黄灯闪烁之前抢行过去,却忽然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从身后追来,风驰电掣地朝医院的方向去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伍钦旸的呼吸似是变得更加急促,抓着玄珏手臂的那只手的手背上都已经浮现出了青筋。伍钦旸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在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挖着,整个人也像是被赤身luǒ_tǐ地扔到了南极的冰层里,四肢百骸的热度仿佛被抽空一样,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
他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很苍老的声音,微弱的,像是一只在他脖子上收紧的手。伍钦旸闷闷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去掰开脖子上的钳制,可不知怎么自己的手竟越收越紧,最后直接掐上了自己的脖子。他一头的汗,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的呻|吟声,片刻后那声音都不像是他自己的了,像是一个女人在哭。伍钦旸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狭长的伤口,缓缓地渗出粘稠的血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又侧扑到玄珏的身上,竟伸手去掐玄珏的脖子。
玄珏早就注意到了伍钦旸的异常,奈何伍钦旸的动作太快。他本就是单手开车,此刻被伍钦旸这么一扑,双手在一瞬之间竟是都离开了方向盘。失去了操控的车子在马路中央很厉害地打了个晃,眼看着就要朝马路旁边直冲过去。玄珏一只手穿过伍钦旸的腋下,重新摸索到方向盘,僵持着稳住,伍钦旸却仍旧不依不饶,双手的力道又凶又狠,整个人扑过来,让玄珏连前方的路都看不到,情急之下只能去踩刹车。
玄珏左手从下往上的握住他的手腕,又不能伤他,只能往外推。可马路上又不止他们这一辆车,从刚才打晃的时候后方的司机就已经注意到了前方的不妥,然而贸然的刹车还是不免让跟在他们身后最近的一辆车追了尾。追尾瞬间车体的颠簸让伍钦旸不受控制地朝侧面歪了一下,玄珏趁机单手结了个法诀,抓准空隙一掌拍在伍钦旸胸前,一股腥臭的黑气便从伍钦旸脖子上的伤口缓缓溢出,之后化成半透明的黑灰色黏液附着到窗户以及各处。
后视镜也因为这一撞的冲击哗啦一声碎了,落下的碎玻璃碴在玄珏的鬓角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划伤。
伍钦旸歪倒在座椅上,眼睛紧紧闭着,一张脸仍旧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