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珠守护儿子长大。

因此,他也是个蚩尤了。是这世上,除阿爹之外,最后一个蚩尤,一个赤角红麟生吞金石力大无穷的怪物。

他的寿命很长,他的本事很大,他现在的肚子很饱,也有法子一直这样吃得饱饱的,他手里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可让人长生不老的蚩尤珠,还有爱他的阿爹阿娘。

可是他为甚么会这么伤心?

因为此刻我的外表还是个幼儿,永嘉对自己说,所以总是想有人陪着的,以后便不会了。

秋日的天空碧蓝如洗,看起来很高,也很远,我要在这广阔的天地间独个走完六百年的时间,才能去找我的阿爹。

六百年,真的,好长啊……他默默掏出袖子里的金片,咬了一口。

难得伤怀的永嘉大概想不到,他送给秀娘做新婚贺礼,并且被带去九黎的那只玉环,让卢少连卢小郎君快要找疯了。

在刚拿到这只玉环的时候,卢小郎君没觉得这个差事难办,不过是藏起一块玉罢了,天下人都晓得他卢少连喜欢收藏各色金银器,只消将这块玉藏进银器里头,混在他花样繁多的收藏中,谁能找得出来?可万万没料到的是,千防万防,在江州居然会马失前蹄。

原先还猜是魏王派来的人下的手,可是那个跟了他一路的人分明已死在了江州城外的破庙里,身边并无赃物,有卢大郎沿途严防死守,也确定没有传递任何东西出去,所以竟真的是个飞贼无意中偷走了玉环。这个飞贼只偷金银器,定是担心宝石容易辨认,不好销赃,金银却是融了便万事大吉,他处理首饰手法那样纯熟,又有条件熔炼金银,九成是个首饰匠。只是这几日来几乎将江州城方圆百里的所有银楼和首饰匠祖宗八代都查完了,丁点儿线索都没有,难道这个贼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其实卢小郎君倒是无意中猜对了一条,永嘉虽不是打石头里蹦出来的,可也差不多。

不过,硬说永嘉是贼,着实有点冤枉了他,那日他不过是被浓郁的香气勾引到了卢小郎君的金库房顶上,并没动下去大吃一顿的心思,结果就看见个身穿夜行衣的飞贼试图翻窗而入,他看飞贼的夜行衣都破烂了,想是穷人,劫富济贫当然是好事,便很好心的帮了那贼一把。

可惜那个飞贼委实太没用,自己只是见他跑出来之后,躲在破庙里玩命从那些金银器上往下撬宝石,便想和他打个商量,把掰下来的金银送给自己,谁知刚在房梁上问了一句,他居然就这么服毒自尽了。

劫富济贫既然做不成,那么就归还失物也好,不过做好事嘛,总是要收点报酬的,于是那些金银就被他笑纳了,还顺便帮忙把宝石舔干净再送回卢小郎君的金库里。

谁晓得他这一舔,硬生生把卢小郎君引入了破案的死胡同。这不能怪小郎君没本事,实在因为对手不是人。

郁卒的小郎君飞鸽传书向自家大哥诉苦,卢大郎倒很想得开,安慰他说,不妨事,这枚玉环被偷了也好,被弄坏了也好,只要一时回不到魏王手上,就好。

只要回不到魏王手上,着急的就换成魏王了。

眼看圣人病情一日日加重,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宰相和大臣们俱已在做先皇宾天和新帝登基的准备了,他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位念着宫中旧情人的年轻御医,答应待事成之后,以如意为凭,假先帝遗旨,放这对小鸳鸯远走高飞,那位御医才肯帮他在药罐子里加一味虎狼之药,让圣人能清醒片刻,换了储君再死,谁晓得藏着秘药的玉环竟然被卢家人偷梁换柱,带出了宫。

这药倘若落在太子手上,遗祸无穷,因此魏王必须在短时间内再弄到一剂药,或者,干脆逼宫杀了太子,逼迫圣人立他为储君。

偏偏这时候,得了柳凤集提醒的顾家十二郎一路摸查,竟捉到了那位给魏王提供秘药的道士,魏王明知卢家早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却已别无选择。

一时间,朝堂和后宫风起云涌,先是魏王兵变,紧接着圣人大行,当夜太子突发卒中,顾海晏率领东宫一派的大小官员千辛万苦斗垮魏王,然后架着半身不遂的太子登了大宝。

新皇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是给先帝出殡,谥德宗,归葬崇陵,让先帝入土为安;第二件事是贬先帝爱子魏王李茂为庶民,斩立决,让先帝死不瞑目;第三件事是宣布宫中的宦官宫女太多,一口气裁减了三千余人,还罢了民怨沸腾的宫市五坊使,让先帝地下蒙羞。

所以说,太子当得太久了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会把孝子活生生变成逆子。

不过从民众角度考虑,这几项举措当然都是好的,第一条,先帝出殡新皇登基,这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第二条,魏王谋反,为避免日后东山再起,兵连祸结天下生灵涂炭,自然杀了最安全;第三条,自安史之乱以后,君主不再相信朝臣,反而相信与自己朝夕行处的宦官,使宦官得以干政,且权利日隆。可是宦官们基本都不学无术,只晓得聚敛钱财,使得朝政更加腐败。顾大家早已想打压这些宦官的气焰,只是没有法子。如今一朝权在手,自然要好生整顿整顿。虽然这般举措分明是在打先帝的脸,却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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