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里头出来个拿着扫帚簸箕、 身材魁梧的男人,三下五除二将头发扫走,一直低着头也没朝上头看。

楚望无奈笑笑,心想:楼下这户“无锡景”,男人虽不是上海人,软耳根子的程度倒给上海太太训练得合格了,也有趣很。

等郑太太和郑先生回屋,后头仿佛受了委屈似的,轻飘飘的透露:“我老家也是广东的。”

楚望这才想起:郑太太一句话无意将他也骂了进去。于是问道:“所以谢先生家亲戚多么?”

谢择益略一思索,尔后斩钉截铁的笑着说:“极其多。”

突然想到他爸爸那群花枝招展的姨太太们,不知怎么戳到她笑点。整个没忍住,险些将茶杯给摔了。

“咖啡大约煮好了。橱柜里有一盒dev奶油,去试一试?”谢择益试了试开关,灯亮了,终于能在漆黑楼道里使那张俊脸闪亮登场。

毛手毛脚倒了了两杯咖啡,灶台上洒得更多份。因是木头台面,猛然沾了渍,怎么都擦不掉。谢择益立在外头笑着看了会儿,也不见得上前来帮。

“擦不掉的。”等她费了半天功夫,这才讲出多年经验。

“早不说?”

“‘吃一堑长一智’。”

“哦,近年来中文大有长进嘛。”

“为中国女士效劳,怎能不多学中文?”谢择益无比谦恭。

她笑道:“难怪谢先生精通多国语言。”

“其他是为谋生计,唯独中文是我个人意愿。”一本正经想了想,又说,“常听说东方女士魅力在厅堂和厨房。厅堂是见识过了,厨房——今天也见到了,也还想常常多见见。”

这话她又没法接了,并且险些想将那沾满咖啡渍的餐巾扔他笑脸上去。仔细想想,若是换作个风月场上的新手,打从一开始一定老实巴交的上前来抢过女士手中的餐巾,认真负责的履行“为女士效劳”的绅士风度;但也因此,失去了接下来深入闲聊的话题。

然而两人立在厨房喝完了咖啡,谢择益却又率先将碗碟清洗干净,用洁白棉布擦掉水渍归整入柜子里。

做好一切,回头问她,“一会儿想去哪里?”

“去工作的地方看一看,顺路见到商店,置一些日用品。”

“嗯。地址是哪里?我送你过去,正好带你熟悉熟悉这附近。”

“太麻烦了。工部局礼拜六也有假?”

“没有。”

“……”

楚望不知道的是:葛太太一通电报发到工部局,他还没开口,上司便先发制人、颇为体贴的给他准了两日假。

他不说,楚望便以为这假是特意请的,心里便又有三分愧疚。

不过谢择益眼睛都不眨的说:“三小姐若嫌我碍眼,便全当我是个摆设,是你来上海的车夫。报个地址,下车只管走人就是。”

两人一道乘电梯下了楼,前一夜没见到,现在天亮了,才发现楼下原是有一台桌椅,坐着一位看门的中年男人。那人只见到谢择益,眉开眼笑的喊一声:“谢先生——”旋即看向他身边,张了张嘴,竟也不知该不该称呼。

“这位林小姐,是房东。”谢择益道。

“喔——林小姐早啊!”那人语气夸张。

一早晨接连两遭被人凑做一对,她忍着无可奈何,同谢择益一道上了车。

谢择益则颇有耐心的同她讲解:“这条巷子晚上只有两盏灯,不过常有两国警察巡逻,倒不大碍事。”

如今是白天,这两栋格外高、互相抢地盘的高层建筑中间逼仄的长巷子也有些阴暗。常年不见光,又易受潮,两栋房子墙壁上都爬了绿色的地衣。若是只有两盏灯,晚上更不知该如何昏暗

两国警察?她心里暗笑。外国警察草菅人命,谁不知有《在华军人犯罪惩治条例》?英美军人在华犯罪,由英美自己法庭惩处。倘若出点什么事,政府恐怕将她卖了还要帮英美政府数钱。

于是谢择益又说:“若是下班晚,致电给我,我陪你走这一段。”

楚望盯着她:“姑妈专诚叫你照料着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谢择益扯谎扯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似乎知道她接下来无话可说,又没话找话:“礼拜六应该没什么事,熟悉一下地方之后,中午想吃什么?”

楚望颇觉好笑:“……刚才吃过早餐。”

“越界筑路有家新开的天津菜还不错。鸭舌萝卜羹,想喝么?”

她实在不想跟他在公共场合出双入对,于是说:“回家吃吧。”

“昨晚那位厨子的手艺还满意么。”

“今天早晨的鹅肝香肠也是他做的?”

“是。”

楚望颇为讶异,“我以为谢先生在上海生活得颇为辛苦。”

谢择益笑了,“惊叹于我如今落魄潦倒,竟仍旧生活奢靡浪费?”

她沉默片刻,“谢先生,我想……”

“不请厨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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