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在后

“赫连昱,你这是何意?”魏叔冷笑。

“没什么,让你见见老故人而已。”赫连昱对魏叔的冷言冷语不放心上,端起热茶轻啜一口。

“我不识得这些人。”魏叔别过脸,望着另一边窗外的江面发呆。

“魏叔,爷爷只是想让你见见他们,并无恶意。”赫连云事前并不知情,只是眼前这一幕,他多少猜到爷爷的用心良苦,这是爷爷送魏叔的一份大礼。

“你也有份?”魏叔狠狠地瞪着赫连云。

“没有,我也是刚刚知道,我发誓。”赫连云见魏叔一脸的不可置信,急了。魏叔最恨人家骗他,他可不想背黑锅死无葬身之地。

“誓言顶屁用。”魏叔咕哝一句,脸上的寒冰没再那么冷。

“娘,爷爷,出什么事?”小杰一听情况不对,啃着卤鸡爪跑过来。

大魔头倒是把情况听得一清二楚,一手抱着婕儿,另一手抢过松叔手上的碟子,嘴里还叼着一只啃了一半的鸡爪,蹭回桌边坐下。

“看看那儿。”林婕给小杰指点迷津。

俩小的看着那与爷爷真面目有着四五分相似的五条大汉,还有那位老婆婆,嘴里啃着的鸡爪掉下来犹不知,嘴巴张得老大,小杰念念有词:“爷爷,你苍老后原来是这副模样。”

“爷爷,变老婆婆?”婕儿漂亮脸蛋上写满着小问号。

“婕儿,啃你的爪爪,别开口。”大魔头重新塞了一个鸡爪给婕儿,魏叔听婕儿那一句脸黑呼呼的,甚是吓人。

“魏叔,见见又何妨?不亮身份即可。”林婕一本正经地对魏叔说道,二十多年前是怎样的一回事,已无从追究,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自己说断就断得了的。

“娃儿,我不想见他们,事儿已经过去了,我对他们无爱亦无恨。”魏叔说是那么说,眼睛却偷偷往那六十开外,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望去,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原来自己从未忘记过这张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脸。

“说谎!昱爷爷,您老人家打哪找到他们的?”喜极而泣也好,徒增伤感也罢,总归是了一桩心事。

“他们十年前自己找上门的,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跑来望江楼等消息。我是偶尔来这儿喝茶,正好听见。”想来际遇真是奇妙,他是有派人四处打探,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没想到两个月前雨儿拖着他跑这儿来喝茶,却听见这么一出。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好拿来给云儿加码。

“你还真闲!”魏叔不领情,冷哼。

“十五年前,苍县发水灾,他们逃难至此,而后在此落地生根,做起了小买卖,那个魏百虎经商手段不错,现在家里条件还算富有余地。据说他们一直在找二十多前卖给人贩子的四弟……”赫连昱无视魏叔那张冷冰冰的臭脸,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

“找到又如何?人事已非。”魏叔喃喃自语,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见着了只会互添伤感。

“魏叔,苏村到苏城也就五六天的路程,不必急于下决定。”事情太突然,魏叔一时半会儿乱了神。

“嗯!”魏叔轻应一声。十年前他出任务到苍县时,有回去村子打探过消息,结果却是大失所望,村子里的人全都流离失所,颠沛在外,想不到赫连昱会神通广大找到他们。若是没遇上娃儿他们,也许自己会为了一己容身之所而回去,现在却没那个必要。自己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自己的归属。

“昱爷爷,住址呢?”林婕毫不客气地伸手,赫连家还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涉及,这个望江楼居然是对外的消息集散楼,与烟雨楼对内正好是一明一暗。像这种寻人的事儿也在接受的范围之内,只需付足第一次订金,没有找着人或是办成事之前,分文不取。

“不像话,就不能说声感激之言?”赫连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是……,多谢你老人家鼎力相助,小妹感恩戴德,三生难忘……”

“停,停,你唱戏啊?浑身都寒颤。”赫连昱扔给林婕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住址。

楼下,几条汉子沮丧极了,扶起呆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

“娘,我们回去吧!下个月来说不定就有信儿了。”魏百虎叹着气,前些年还能探着一些信儿,这几年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老四是死是活,无从知晓。

“虎儿,我们去京城看看,上次不是有信儿说辰儿在京城出现过,我们到那儿看看。”老妇人紧紧捉着大儿子不放,枯瘦如柴的双手从宽松的大袖子露了出来。

“娘,京城太远,你老人家身体不好,还是……”魏百虎有些为难,撇开生意不说,长途跋涉的,娘亲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死去的父亲交待?

“娘,大哥说得对,我去过京城好几次,也打探过了,四哥没在那儿。”魏百龙亦在一旁劝说。四哥卖给人牙子时,他还小,对他是从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嘴里得知,说是和娘长得极为相似。

“娘,这事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魏百卯和魏百月连声说道,娘的脸色不好看。

“我没几年好活了,临死之前只想见见他,哪怕见上一面也好。你们都不带我去,我自己去。”老妇人语出倔强,她对不起那个孩子,想找着他有什么不对。就算当初是迫不得己的无奈之举,依然让她痛心疾首二十多年,若是那孩子活在身边,现在也是儿女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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