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他。

楼牧不由有些诧异,问:“你没睡?”

云栖摇头,简短回道:“我怕有人对我们不利。”

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要分辨外头的风吹草动,楼牧没有武功,自然是听不出来的。的确也只能靠云栖。

楼牧见他神情萎顿,眼下青灰一片,显然是一夜未眠。

楼牧心疼不已,连忙将他裹严实了,平放在草垛上,轻声道:“现在天亮了,我目力极好,有什么事都能看见。你安心睡一会儿罢。”

云栖颔首,低声道:“如有意外叫醒我。”

楼牧在他身边守了片刻,终是候得云栖呼吸匀长,方才起身走出棚屋。

朝阳升起,晨雾悠悠散开,吹拂一湖碧绿莲叶。

楼牧对着莲叶侧头想了想,便将昨日他在客栈外拾起的那把刀取了出来,提刀跳入了湖里。

初夏清晨的湖水甚寒,可楼牧却从中感受出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他在湖底摸索了半日,终是摸到几节小藕。楼牧连忙用刀割了,拎回岸上洗剥干净。

方才入夏,藕尚未长成,入口艰难。于是楼牧擦净刀身,将那几段小藕细细切成了薄片,便于嚼咽。

那刀也不知是四大名门中哪一家的,铸造精良,锋利无比,放在江湖上必定是难得一见的好兵器。

“杀人的刀,如今却被我用来切藕。”他一边切一边饿着肚子感慨,“就算是英雄,也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啊!”

正自语,他听到身后有动静。

楼牧一惊,赶紧提刀回头,却只见云栖披着自己的外衫,正立在湖岸上,静静望着自己。

日头升得老高,映他一脸剔透白皙,就和楼牧手里的荷藕一样。

楼牧心湖一荡,差点连刀都握不住。

“你醒了?”他清咳一声遮掩。

云栖看得明白,却也不以为意,只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藕片,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甚是好奇的模样。

楼牧不由笑了,连忙将他拉着坐下来,取出一块藕片凑上他唇边,十分善解人意地问道:“你尝尝?”

云栖迟疑了一下,张口含住楼牧递来的藕片。

“现在的藕不好吃。”楼牧搂着他低语道,“等到秋风送爽,藕才真正能入口。”

云栖垂着眼吞下藕片,轻声回道:“现下滋味已经很不错。”

楼牧又是好笑又是心痛,只好将他抱得更紧一些,道:“傻子。等桂花开了,我带你去吃腌渍而成的糯米糖藕,那才叫真正的好吃。”

云栖看了看他,似乎想问什么,不过最终忍住,只是低头又拾了一块藕片放入嘴里。

楼牧情场老手,哪会看不破他的心思?

湿润的湖风吹过,吹出那一晚在魔教瀑布水潭前的对话。

那一晚云栖问他:他说的那些吃的,是不是以前和柳蓉一起去吃过?

云栖问这话的时候,月色清幽,星辰闪耀,楼牧正在星月微光下笑,而云栖自己却没有笑。

楼牧迎着湖风叹口气。

“是。”他道,“梅里的小排骨,南翔的小笼包,震泽湖里的大闸蟹,苏州绿杨斋的馄饨,还有我方才说的糯藕,这些我以前都同柳蓉去吃过。”

云栖咽下藕片,抬起头来望住他。

“我与他一起尝过许多东西,与他一起游历过许多地方。我甚至想过放弃青州楼外楼的楼主之位,与他一起隐居江南,共度余生。

“他却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故意接近我,讨好我,最后赢了我的真心,乘机偷走了我楼外楼的宝物……

“我当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追上他,他眼见逃不过,便装可怜与我演戏,说我那宝物被恶徒所夺。破绽重重我竟然还愿意相信他,一路跟着他追踪那根本不存在的‘恶徒’,直到他最后将我引入早已布置好的机关陷阱……”

云栖却突然打断他,问道:“你可知柳蓉为何要接近你,偷走那件宝物?”

楼牧摇头,瞧着湖面不以为意地笑道:“这并不重要。我当时对他全心全意,哪怕是杀人放火,只要他开口,区区一件身外之物,我怎么会舍不得给他?可惜他却没有明白我的情谊,宁愿如此践踏我一腔热忱。”

热忱如火,被践踏,被熄灭,冷透得彻彻底底。

“谁曾料到死灰也有复燃的一天啊。”楼牧终是回头,感慨看云栖。

云栖却不明白他这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唠叨,只十分警惕地抬头往四周观察了片刻,皱眉低声道:“你既然如此恨他,那我不妨告诉你……”

楼牧微笑,伸手试图去抚平他的眉头。

“我如今并不恨他。”他打断道。

云栖微微惊讶。

“不错。我以前的确恨他恨得要死,巴不得赔上自己性命也要将他碎尸万段。”楼牧甚是平静地道,“可那一日你师父问我,愿不愿意助他寻出柳蓉的时候……我的第一想法却是:找出柳蓉之后,你师父必会将我灭口。”

云栖点头,应道:“不错。”

楼牧淡淡笑了笑,接道:“活着多好,我可不想死。”

是的,活着多好,天高云淡,秋去春来,做什么为了要杀掉柳蓉,就把自己的性命也赔上呢?

“那一刻我便明白,”他续道,“我早就对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在了。柳蓉是生也好,是死也好,我都不在乎。”

他见云栖流露出不解的神情,便柔和补道:“有多么深的爱,才会有多么深的恨。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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