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侯爷吉言。

第四十七颗。

萧景琰替他找回那把袖中刀的时候,蔺晨就知道,有些事情回头也无益处了。

第四十八章

蔺晨有时候觉得,这马呀,无论什么时候,太慢了。

回京那日正好赶上菜市口行刑。

九重宫阙,禁军守卫,早已不知何时,全部慢慢换成了萧景琰的亲信。众臣困于宫中,宫外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钟氏一族移交有司,除言豫津以外14名士子全部斩首,太学生与之有交游者,永不录用。

蔺晨打马经过菜市口,满地鲜红,叫他忽然想起那天他们放完炮仗的琅琊山,也是这样,满地红皮。萧景琰就这样踏着满地红炮仗皮回京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庭院里扫地。

很多事情,他以为可以放下,可以遗忘。

如果时间不能掩盖一切,那就让时间倒流,覆水重收。

可有些事情,哪怕从头来过,也不会有分毫改变。

言侯如此,他也如此。

我以为我放弃一些东西,会天下泰平,海晏河清。然而从来没有真正的天下泰平。

一切决于一人之手,萧景睿会家破人亡,言豫津会死生师友。便如你我,皆不是出自真心,却已然如此。倘若是旁人,这天下又会是怎样。然而倘若今日做决定的人是两百人,两千人,或许有一个是这些士子的亲友,或许有一丝可能,不会因言获罪,惨死街头。

没有什么理当以牺牲生命作为代价。

梅长苏的复仇不可以,你的海晏河清也不可以。我却偏偏把这两件不可以,都变成了可以。人哪,总是批评别人的时候的最正义。

你回来了。

你知我为何回来。

知道,七夕嘛。

蔺晨就站在庭院里,看见他对自己微笑,仿佛穿过了无数时光的缝隙,在他的绝望深处闪出光来,如同一根即将燃尽的指尖花。

目眩神迷。

萧景琰隔着他那一半玉面具,吻他的嘴。冰凉的玉片贴着他的脸,叫他莫名其妙地想起某个雪后的早晨。他们也这样在某棵树下亲吻,纷纷扬扬的雪片与落花,叫他们都白了头发。

大约是在梦里,否则哪里有雪花和桃花一起落下的。

可怎么那么真实。如同贴在脸上的白玉面具,冰冷却熟悉。

面具虽冷,身体却热。

蔺晨的右手带着银丝手套,划过他的背、腰、臀。粗糙的质感,在他的脊梁骨上烧了一把火,叫他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想拿掉面具。你的和我的。赤诚相待,真正地赤诚相待。

上辈子,我一定欠了你很大一笔钱。

不少。四十两三钱。

这么精确?

我记账的。

好得很,那我每天还你一文钱。十年三千六,一百多年我就还清了。

还有利息的呀。

我喜欢你,这是利息。

蔺晨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忍不住痛哭流涕。萧景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冰冷的玉面具贴着他的胸口,无论如何,也无法焐热。

我也喜欢你,不是利息。

蔺晨揭掉他的面具,扯了他的手套。青紫的半边脸,青紫的右手,月色下如同一具诡异的毒尸。萧景琰却伸出手去,摸他那半青紫的脸。

谁是谁的毒,真是说不清楚。

蔺晨冲撞进萧景琰的身体时,他的嘴唇烫着萧景琰的耳垂,他在说什么,萧景琰听不清。

他的胸口是蔺晨的手在打着圈儿,他耳边的散发是被蔺晨的呼吸熏得发热,他的身体包裹着的是蔺晨的一部分。这把火应该烧得再旺些,把他们都烧成泥土,然后就一起烂在泥潭里。

他在说什么?听不清。

有那么一刻,他连这天下都不想要了。

想告诉你,我是真的不想杀他们。想告诉你,这皇帝当得没劲透了。也想告诉你,我拉着那辆有你的破板车的时候,也是真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你想说什么?我听不清。

被干得双眼潮湿,模模糊糊看不清他,只看见一个大头。然后笑着揽过他的头,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

什么味道,好香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蔺晨想说很多,从萧景睿到言豫津,从上一个七夕,到这一个七夕。

而最终,他也只是在萧景琰的耳侧,印下一个咒印。

我的,春风啊。

第四十九章

北雁南飞的季节,圣上有令,雁过拔毛。

于是,他们的皇帝关起门来,在院子里对着,满院子的鸿雁,找那只飞走的。

它或许会知道追它出去的阿白去了哪儿。

他就穿着龙袍,在里头找,撅着屁股,满头鸟毛。

第五十章

还有一些闲事,和这个故事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阿白大概没走出两条街,就被捉回去吃掉了,金陵的盐水鹅是有名的。

梦回香这东西,确实是存在的。

言豫津最后死在萧庭生手里,倒是很平静的。

我们的明帝陛下,到底还是把债给还清了,因为债主说:

——你之前欠我一个解释,现在我也不必解释,你我终于两清啦。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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