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得了,拐杖都砸断了!”

“噗——”王夫人一惊,漱口的茶水一半喷上了门襟,一半全咽了下去,呛得直咳嗽:“咳咳咳!你——你知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生气?”

“老夫人身边的人让奴婢传话时并未说原因,但奴婢悄悄听了几句,似乎是因为找人赶工做穿用之物的事。”玉钏儿说道。

王夫人顿时放下心来:“老太太昨儿还夸我呢,怎么忽喇喇又翻了脸?必是你这丫头听错了,当成件大事胡说八道——金钏儿,把你妹妹带下去好生教导,让她多学点子规矩再上来当差。”

既笃定是玉钏儿莽撞,王夫人便不再着急,慢悠悠另换了衣裳,这才扶着心腹的手往贾母处去。

没承想还未进院子,就听到里面有人哭得撕心裂肺。王夫人心里一抽,不由走快了几步:“这是怎么了?”

贾母坐在堂屋里,正气得双手发抖,着人去取天王补心丸。见王夫人露面,更如火上浇油一般:“我这几年精神不好,把家事交给了你,你就是这么管的!亏这还是珠儿的头七,你就闹出这等丑事来!是存心想让贾家跟你儿子一块儿去了吗?!”

这话说得太重,王夫人惊得连礼都忘了行:“老太太,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媳妇不敢说做得十全十美,但从来都是兢兢战战,不敢懈怠。您老人家昨晚还褒奖了我,怎的今日——”

不提昨晚还好,一提这事儿,贾母嚯地一下站起身来,颤巍巍的手指几乎点到了王夫人鼻尖,咬牙切齿地戳着:“你还有脸提,可不就是那事惹出来的祸!你找的好丫鬟,家里开的好绣铺,靠败坏名门世家小姐夫人的名声赚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给他家撑腰!难怪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有胆子干下这等没王法的事!”

这时,鸳鸯已取了药回来,见王夫人依旧满面不解,便将药与了琥珀,让她服侍贾母服下,又向王夫人解释了一番。

末了,鸳鸯说道:“老太太听那位嫂子嚷出来后,知道不妥,赶紧让人去查那家铺子,查到他家有个女儿叫红桔,在东府做事,昨儿那宗差使也是红桔在我们府上揽的,就把她叫过来问话。先儿还抵赖不认,老太太唬吓说要抽鞭子报官,这才招了。原是她偶然拾得一个公府小姐的香囊,拿回家给姐妹照做时,被个客人高价买走,才起念设法儿去弄世家小姐夫人们的针线,又仿着做出来,打着她们的幌子招徕赚钱。”

闻言,王夫人好似一个焦雷劈在头顶,身子顿时摇摇欲坠起来。见状,周瑞家的连忙上前扶住:“太太,昨儿那主意本是凤——”

“住口!”闻声知意,王夫人连忙厉声喝止。知道这心腹婆子是想将责任推到凤姐身上。可她还要留着凤姐来对付长房,若凤姐还未过门就惹了乱子,激怒了老太太,将来还如何掌家?所以这步棋决计行不得!

但她又不敢直承老太太的怒火,苦思还能找谁来垫背。蓦地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眼前一亮,上前亲自揪起那兀自不停啼哭的丫鬟:“你是谁房里的?”

“蔷……蔷爷房里的……奴婢再不敢了,求二太太救我一命。”

红桔一边哭诉一边要抱王夫人的大腿。王夫人哪里肯理她,几下挣踢开去,扭头急急同贾母说道:“老太太,蔷哥儿身边人做的事,他岂有不知道的?他或是念着主仆情份替这丫鬟遮掩,却给我们荣府招来了天大的麻烦,这也太不懂事了,该好好教训才是!”

被她一挑拨,贾母果然又迁怒到了贾蔷身上,只觉这个玄孙万般可恨:“刚我还看见他在灵堂外头,快去把他给我找来,我要好好审他!”

灵堂外,贾蔷正同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大眼瞪小眼。

他在府中并无可用人手,为了跟进事情进度,这两天不免往荣府来得勤了些。好在家塾因府内有白事暂时放假,其他人又当他是小孩子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不去理论,倒没人在意他的举动。

这天午后,用过午饭,他照例在灵堂附近东游西荡,实则留意其他人都说了什么。见那媳妇一惊一乍地对比手绢,他就知道事情成了。

刚要挤过去就近细看,冷不防却被个男孩拦住:“你,带我过去。”

男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剑眉入鬓,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有若点漆,眼神却不似寻常孩子那样懵懂,而是深邃暗沉,如成年人般让人看不透澈。他说话时嘴唇微启,显得上唇弧度特别漂亮,像一把名家打造的弯弓,优美流畅,却又不失男儿特有的刚硬。

虽然他的年纪只是个孩子,但贾蔷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成年男子也未必拥有的独特气质。那感觉难以言说,但让人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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