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烽双掌合十:“大师所言,可是因果循环之说?”
“贫僧不敢下妄语。月坠日升,六道轮回,上天自有定数。”
赵僖被赵烽带回暂居之所。
但见赵僖整日只会喃喃念着“子腾”之名,眼神混沌不明的模样,赵烽心中很是黯然。
他飞鸽传信,令黑影去彻查此中缘由。
数日后,得到回信。
然而,当赵烽拆信阅览后,神色突变,是震惊至极的表情。
数年前,杜子腾被流放到一个名叫夜郎的荒芜之地,生活很艰辛。关外的气候极差,以至于杜赵二人常受狂风吹、寒雨淋。
即便如此,赵僖也丝毫没有想过离开杜子腾。
同甘共苦,艰难地携手度过数个春夏秋冬。
杜子腾感他深情,内心也稍稍有所变化。虽然无法移情,但决无往日的漫不经心,只真诚相待。
孰料,天降人祸。
杜子腾所在之地突遭一群马贼的偷袭,其中一个大汉,则手举大刀直冲杜子腾而去。
刀,是玄铁好刀,锋利无比。
人,是眼含仇恨,无怨无悔。
杜子腾从未见过李二,他只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当头劈下,当即一个鹞子翻身,轻易躲过。
“杜子腾,为我娘纳命来!”
听闻怒吼,杜子腾一愣。抬头再看那人面容,依稀似曾相识。
就在这一怔神之间,又一刀劈下。
身边的赵僖见状,没有多想已经揉身扑上去挡在杜子腾身前,想以自己的肉身护住最重要的人。
电光火石间,就听得刀劈入肉的闷闷声。接着,赵僖感到一股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自己的脸上,流入颈项里……
“……”
赵僖茫然地伸出手,吃力得接住不断往地上滑倒的人,半晌失神。
“……子、子腾……”
杜子腾微微一笑,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一口血喷浆出来,染红他和赵僖纠缠在一起的发丝。
“小僖…我可能无法再陪你了……”
“子腾!子腾!”
赵僖惊慌失措,口中只会喊着杜子腾的名字。一只手掌去捂杜子腾的嘴,但仿佛无穷无尽的鲜血不断地从杜子腾口中喷出,从赵僖的指缝中流下来。
“小僖,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可惜,我明白的太晚……”
“别说了,子腾,求求你!求求你,别再说了!”
泪水如暴雨,纷纷落下。
杜子腾的眼神逐渐涣散,对这个人间他仍有牵挂,但留给他的余地已经太少、太少。
“小僖,别哭……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
又呕出一口丹红,杜子腾拼了最后一口气息,哀哀央求……
“代我……代我再去看看……看看他……告诉我他……过得好不好……这样我也能走得安心……小僖,我求你……”
没有等到赵僖的点头,杜子腾瞪着两眼,呼出短暂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气息。
“子腾?子腾……”
赵僖愣愣地抱着杜子腾的尸体,不明白事情怎会变成如此。
明明就在前一刻,他们还在为明日的口粮犯愁,可是下一刻,自己怀里抱着的,已是冷却下来的那个人的尸身……
马贼已经离开,这里并没有很多东西值得他们逗留。
荒凉之中,倏地传来如疯魔般的凄嚎。
“啊啊啊!”
从此,世间再无杜子腾,赵僖由此失心。
而苦寻仇人多年,不惜落草为寇,终于手刃仇家的李二,此后也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27
一晃三个月过去,赵烽一直把赵僖留在身边,多加照顾。
赵僖的精神时好时坏。不清醒的时日居多,偶尔回复了些神志,却也是一动不动得坐着,呆呆垂泪。
为免在京城中的杜厄二老再闻噩耗,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痛,赵烽打通关系,瞒下杜子腾已亡故的消息,也并不将赵僖送回京城,只盼着有一天赵僖能恢复正常,即便心伤仍深刻铭记,至少要勇敢得活下去。
在这些日子里,赵烽虔心求佛,心境俨然有不小的转变,心性更是内敛许多。
求佛,不为将感情淡化,而是化真,不参杂一丝杂质。
徐明征欲出家,抛却七情六欲。他赵烽便求佛祖,祈愿一个今生相伴,来生续缘的奢望。
没有欺骗,不再伤害,只拿一颗真心维系生命中最重要之人。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但是,将赵僖留在身边,也有诸多不便。
尤其是赵烽再想如往日般,无牵无挂地前去寺庙听训已是不能——留一疯癫之人独居在家中,终究不能放心。
“施主不妨将人带来,同听佛训受佛祖教诲,许能令小施主于浑沌之中探得清明。”
惠空大师心怀慈悲,空怀虚谷,无论贫贱富贵,一律同等对待。
而这番话无疑令原本有些顾虑的赵烽眉头舒展,躬身道谢。
在如此氛围中,两个月的时光悄然流逝。
而观赵僖之情状,果如惠空大师所言,清醒时日日渐增多,偶尔也能如常人般说上一两句。
这一年的深秋,有高僧前来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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