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给海银台。至于为什么会想到他,大概也是冲着海银台那股子不懂得转圜的执拗劲儿吧。
做精细活儿的人,心思全在手艺上,不懂得揣摩圣意。他那次下令让他在枣核上雕十八罗汉,当时不过泄愤一说,其实他告个罪说“奴才无能”,反倒更称他的意儿。结果这海银台是个认死理儿的,时隔三个月,竟真把那枚枣核送来了。
象牙小盒子的正中央,摆着一枚被摩挲得发红的枣核,核儿的形态并未发生太大改变,但细看之下刻面高低起伏,十八罗汉一个不差。这世上竟有这么拧的人,皇帝觉得脑仁儿疼,更叫他不悦的是,这枣核儿的存在间接证明了那枚橄榄核舟也是他的手笔。
“朕只知你会做烫样,没想到还会核雕。”皇帝唇角轻轻一牵,把这枣核儿放回了盒子里,“好得很,下回让那些周边小国见识见识我大英匠人的手艺。”
海银台常年出入山野,面圣时从没有拱肩呵腰的体态,即便是低头回话,也自有他的风骨,“奴才原不会核雕,因皇上降旨,才特特儿跟核雕大师曹孟纯现学的。”
皇帝哼笑了声,“这样的手艺,恐怕不是一个初学者能做到的。”
“是。”海银台微呵了呵腰,“请皇上恕罪,这核雕并不是奴才一人完成的,还有曹师傅润色的功效。”
这话是真是假?自然是假的,要是认真计较,断他个欺君也不为过。可是皇帝没有想去深究,他反倒有些佩服他,这是个聪明人,料准那枚橄榄核出了差池,因此尽量周全着,欲让自己全身而退,也想保全嘤鸣。如果当初嘤鸣不进宫,这会儿他们已经双宿双栖了吧!皇帝酸涩地想,自己的皇后和人定过亲,确实令他有些吃味儿,但换句话说是自己横刀夺爱,他也不能揪着受害者不放。
唉,主要是因为二五眼如今对他好像有了点儿好感,他的底气就壮了。一个人一旦有底气,心胸便会开阔些。他也不讳言,盖上盒盖对海银台道:“你与皇后定过亲,朕知道。”
海银台神色如常,淡声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不从。”
皇帝笑了笑,“单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忌惮朕心里有这根刺,将来与皇后之间起隔阂么?”
一个有匠心精神的人,回话倒也严丝合缝,他说:“皇上是圣主明君,绝不会因此小事心生怨怼。奴才与皇后娘娘确实定过亲,但也只是定亲而已,请皇上明鉴。至于皇上与娘娘是否起隔阂,奴才是局外人,不敢妄下断语。”
是啊,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就不会牵一发动全身,就可以标榜自己是局外人。不管他和嘤鸣之间有没有过情,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最合适的,倘或急着为皇后诸多澄清,那才是最蠢的做法,反倒惹人注目。
皇帝已经是个胜利者,所以他心情大好,自己情路顺遂,便想着是不是也慰藉一下失意人。可是转念再想想,佟崇峻的姑娘要是指给了海家,岂不有拿人姑娘填窟窿的嫌疑吗,那么推恩反成了责罚,倒不好了。
“皇祖母应允了,那孙儿就按皇祖母的意思办。朕已经命人拟定了诏书,过会子就能给两家颁布下去。”
皇帝的性子风风火火,说办也就办了。下半晌恩旨到了门上,齐家一门听得直发懵。
“给厚朴赐婚?”侧福晋不明所以,“他才满十三……”
纳公爷在地心转了两圈,一会儿仰天一会儿俯地,最后说好,“佟崇峻家的姑娘,这宗姻亲连得好!”
厚贻绕着厚朴打转,“二哥,您说话儿就有媳妇儿啦!怪道昨儿姐夫说要赏您,您这回不用上粘杆处当三等虾了,直升二等侍卫,有个当皇上的姐夫真好,我看比那盖房子的还强点儿。”
福晋坐在圈椅里,等着丫头往眼袋锅子里装兰花烟,抽空对侧福晋说:“佟家姑娘咱们在中秋宴上见过,依着佟福晋的心思原是想进宫的,亏得宫里体谅,指给咱们了。这回可好,咱们娘娘的地位稳了,你也好放心了。”
侧福晋双手合什朝天拜了拜,“阿弥陀佛,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大善事,这辈子儿女都不用我操心。”
厚朴却忧心忡忡,往自己下半截看了看,觉得这份恩宠真是叫人难以承受。尤其那姑娘还比自己大,自己在这少奶奶面前,不得像儿子似的吗。
那厢的嘤鸣呢,听说赐婚的旨意宣读了,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是人总有小心思,以前不管呆霸王后宫有多少女人,已成了事实没辙。以后可不同了,既招惹了她,再一股脑儿往后宫装,她就难免会有些不高兴。眼下好了,他这么做,是在向他表明心迹吧?两个人之间只剩薄薄一层油纸,就是这层朦胧